《忠廉大義》㉛“鉤玄風土黃香鐵”
發布時間:2021-05-13  來源:梅州市紀委監委  瀏覽次數:2087   字號:

人物小詞典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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黃香鐵(1787—1853),原名黃釗,字穀生,嘉應州鎮平縣(今蕉嶺縣)陂角霞黃村人,清代著名詩人、方誌學家。黃香鐵生於江蘇蘇州黃驪坊,嘉慶二十四年(1819)考中己卯科舉人,在京充國史館繕書多年,後三入潮州講學,晚年隱居於故鄉鐵耕樓。他一生嚴謹治學、工於詩詞、才華橫溢,著作甚豐,計有《讀白華草堂詩集》《詩紉》《經餕》《史呴》《鐵庵隨筆》《石窟一征》等流傳於世。在嘉應州,他與宋湘、李黼平齊名,合稱“梅詩三家”。在京師,他與張維屏、黃香石、林辛山、譚敬昭、吳秋航、黃小舟一起被稱為“廣東七子”。

作為科舉時代的讀書人,在梅州的曆代文人士子中,以功名而論,黃香鐵並不算成功。舉人的出身使他的官宦生涯充滿挫折,但是他並不自暴自棄,或者屈膝沉淪於渾濁之流,相反,保持文人的清高氣節,在教育和文化上為國家和桑梓做出自己的貢獻。保持耿介的秉性,深研學問,在詩歌、書法和方誌研究方麵都取得了不俗的造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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黃香鐵《讀白華草堂詩集》書影

黃香鐵的詩歌雄駿有力,生氣滿紙。丘逢甲在《題〈讀白華草堂詩集〉》中雲:“嘉道以還論粵派,譚張之外此名家。瓣香故裏尊紅杏,養誌高堂譜白華。七字鼓旗雄後勁,一官鞀鐸老天涯。尋秋曾過詩人墓,重檢殘篇發浩嗟。”

他的書法秀美靈動,筆墨橫姿。《百木園隨筆》稱:“黃香鐵致中丞書劄二道,通體秀逸,得力於十三行,也師瘦金,甚可觀。先賢遺劄,可寶可寶。”

同時,黃香鐵還是一位研究梅州方誌學的大家。他一生最重要的著作《石窟一征》,是客家研究的萌芽之作。此書誌征撫教養之道,明禮俗方言之本,亦使黃香鐵的文采表於後世,不負平生所學。

清代著名書法家何紹基(字子貞)曾為黃香鐵畫像題像讚雲:“貌奇而豐,性介而通。行萬裏而腳健,年半百而心猶童。是所以為鐵居士,抱貞石而托厥躬。”這段像讚也是對黃香鐵最好的評價。

 落葉詩名,震動京華

出生於蘇州的黃香鐵,直到十三歲時才隨父母回到故鄉鎮平。或許是受到江南文風的熏陶,黃香鐵自幼聰明好學,在十六歲時考中秀才,其後遊學於潮州和北京。

在京校勘藏書期間,黃香鐵日以古今體詩自課,其詩雄駿,多用典實。盛大士《粵東七子詩序》說:“香鐵才力雄駿,生氣滿紙,跌宕淋漓,動與古會……其詩精美在外,質樸在內,尤有誌於古烈隱跡,發揮其事,使生氣在目,及詩家龍門。”

嘉慶二十一年(1816),在京翰林院抄書的黃香鐵作《落葉》四首,名震京華。其中有兩詩雲:

清晨鹿跡冷蒼苔,殘葉紛紛卷作堆。萬點烏鴉盤陣起,四山風雨逼秋來。看如老將成功退,悟到高僧解脫回。刪盡繁蕪存質幹,不應枯槁比寒灰。

水墨蕭參老筆遒,畫家酷似李營邱。江湖一白浮魚艇,煙月空青見寺樓。倦客晚來宜遠望,枯禪定後不驚秋。天公收拾林巒淨,要放梅花出一頭。

古人吟詠落葉,多有淒戚離別之意,而黃香鐵吟詠落葉,一反悲涼、頹廢之傳統,另辟蹊徑,結句皆以有希望、有生氣之語出之,與劉禹錫的《秋詞二首》有異曲同工之妙。詩文一出,京師為之震動,名公巨卿直呼他為“落葉詩人”或“黃落葉”,而不稱其名。

仕途失意,投身教育

人生南北多歧路,功名富貴無憑據。學名甚高的黃香鐵,在科舉這座獨木橋上走得並不順利,對詩歌和學術的愛好,也許耗費了其大量的精力,不免造成在決定仕途命運的八股舉業的荒廢,一度屢試不第。嘉慶十二年(1807)和嘉慶二十一年(1816)的兩次鄉試,他都隻取得了副榜舉人(可以做官但不具備參加會試資格的舉人)的功名。直到嘉慶二十四年(1819),三十二歲的黃香鐵才中舉,並參加“大挑”,被取一等知縣用,但因為沒走門路,知縣還是沒有做成,被改授二等教職,由吏部分到廣東省候補,聽候委用。

聽候委用意味著需要等待空缺,而非馬上實授職務就任。於是,在十五年的漫長候補生涯裏,黃香鐵擔任過廣東提督學政白鎔的幕僚,並隨著白鎔的調任,屢次往返於魯、蘇、京、杭之間。其間,他還曾三下潮州講學,擔任過潮陽龍湖書院、潮州城南書院和韓山書院山長。

潮州韓山書院是明清兩朝粵東地區的學術中心,嶺南地區的重要學府。據統計,有清一代,有三位梅州籍學者在此擔任山長(相當於院長,分別是何如璋、黃香鐵、丘建猷),還有十三位擔任了主講(丘逢甲、詹學海、鄭家蘭、王利亨、李光彥、黃仲容、李鏗載、何探源、饒慶捷、林紹龍、李綸光、張其䎖、鍾孟鴻)。這些人多為翰林進士出身,黃香鐵能以舉人的身份擔任山長,主掌韓山,說明他的學問修養深受時人的認可。

識字耕田,潛心著述

在潮州多年的教書生涯沒有使黃香鐵擺脫貧窮困頓,但還好他有著深厚的學術水平和獨特的人格魅力,備受學生的喜愛。潮州的一些學生看到他如此清貧,為報師恩,湊錢給他在故鄉建起了一座樓,名為鐵耕樓。黃香鐵又將它命名為“識字耕田之舍”。關於這座屋名的來曆,還流傳著這樣一個故事。當年,黃香鐵在京任國史館繕書的時候,與端木鶴田、許珊林、苗仙露等文士來往,見他們博通鍾鼎篆刻等文字,自覺學識尚淺,便作詩感歎曰:“耕田或庶幾,識字猶未殆。”所以在這間屋建成的時候,黃香鐵依然記得當年的自我砥礪之言,為居所取名“識字耕田之舍”,來表達自己退隱躬耕、為學求知的誌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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黃香鐵故居鐵耕樓(連誌城攝)

黃香鐵一生著作頗豐,除了《石窟一征》外,還有《讀白華草堂詩集》《詩紉》《經餕》《史呴》等。黃香鐵自認學問不如經史大家,所以他的著作起名很謙遜且幽默。如詩論《詩紉》的“紉”,意思是單繩,即一條細繩;經學著作《經餕》的“餕”,意思是食之餘,即剩菜殘羹;史論作品《史呴》的“呴”,意思是呼出的氣、吐沫。他用這些蠅頭蝸角、殘羹細沫描述他讀詩、讀經和讀史的感受,彰顯其謙虛的治學態度。

事實上,黃香鐵當年在京城結識了不少好友,像顏伯燾、溫葆深均身居高位,有的是管轄幾省的督撫。他的學問也得到了這些好友的認可,像他的一個兒子去世後的墓誌銘,就是由顏伯燾、溫葆深撰文並書寫的。然而,黃氏終其一生也沒有利用這層關係進行鑽營和升遷。這在清中葉後期腐敗的官場中顯得是多麼另類和可貴。

客家研究,別出機杼

直到五十歲那年,黃香鐵終於獲得吏部發表直授任廣東潮陽縣儒學教諭。七年後,黃香鐵任期屆滿,此時正值鴉片戰爭爆發之後,社會矛盾激烈,時局不靖,貪腐橫行、民不聊生。黃香鐵對清政府“中幹甘諱疾,外侮苦包羞”的做法十分憤慨,謝絕了好友保薦高就的好意,以“儒官隻合抱儒書”之句,決心歸隱鎮平。

回到家鄉鎮平,黃香鐵一方麵整理自己的《苜蓿集》詩稿,一方麵著手編撰《石窟一征》。清乾隆年間,鎮平知縣潘承焯、吳作哲曾主持修訂《鎮平縣誌》,該版本的縣誌側重記述疆域、賦役、典章、職官等內容,內容相對簡陋且多有謬誤。黃香鐵通過搜集豐富的資料,對其內容精心考訂勘誤、裨補闕漏,編纂而成內容豐富的地方誌書——《石窟一征》。因屬於私家撰著,不能出現縣誌的字眼,而鎮平有一條石窟河,所在又以石窟都知名,所以起名《石窟一征》。在編寫該書的過程中,黃香鐵采掇勤勞。他雖已年過半百,身體發胖,行走不便,仍跋山涉水,奔走於各地作深入調查、挖掘和整理文獻。鹹豐三年(1853),六十七歲的黃香鐵逝世,葬於蕉城鎮樟坑村。同光年間,他的遺著《石窟一征》才由其外甥鍾仲鵬和門生古樸臣、古範初父子陸續刊行。

因《石窟一征》在光緒年間出版,有後人把它視作光緒版《鎮平縣誌》。此書是一部記載鎮平縣的曆史沿革、教養之道、禮俗之宜以及天時、地誌、人物、方言等方麵的誌書,極具文獻價值。全書共八萬餘字,分為方域、征撫、教養、禮俗、天時、日用、方言、人物、雜記等,並涉及封建社會的典章製度,包括客家源流、民俗、方言、風土人情等內容,不僅可當作縣誌讀,亦是研究客家文化的寶貴曆史資料。

《石窟一征》還有一大貢獻就是率先對客家方言進行了記錄與考證。方言部分占了全書的五分之一,是該書的重要內容。溫仲和光緒《嘉應州誌·方言篇》就以《石窟一征》為藍本,民國年間的《赤溪縣誌·方言》又是以光緒《嘉應州誌》為藍本。包括黃香鐵之後的許多客家方言學研究成果,如楊恭桓的《客話本字》、羅藹其的《客方言》等,都對《石窟一征》的部分內容有所參考借鑒,可以說客家方言研究萌芽於黃香鐵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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