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物小詞典
程願學(1276—1335),字希聖,別字節卿,元朝安徽休寧人。年少時到京城,以誠實守信被人薦入書局,修纂疆域圖書。為人清廉自持,操行清苦,又極富仁慈心。嗣後擢升鎮江路司獄、武康縣主簿。元至順中,授任循州長樂縣令。在任上,以身守土,羅江五峽盜寇剽掠進犯長樂,他身先士卒捍禦,威明震懾盜寇;辦案果決,公正廉明,有悍婦毒殺其夫卻反告到縣衙,他仔細審理,斷定婦人即殺人犯,一訊而順;建學於城西南,延師育才,改善民居條件,教化一方。任滿歸家,死於道途。
在梅州,元代一朝能獲得“循吏”之稱者為數不多,長樂(今梅州市五華縣)縣令程願學就是其中一位。元末兩位大儒虞伯生、趙汸俱予程願學極高讚譽。虞伯生認為程願學“有用世之才,若在今日,緩急可仗”。趙汸專門為其撰有《長樂縣程令君願學行狀》,認為程願學“氣稟剛明,資貌挺特,而操行清苦”,“忠而不諛,勤而不擾,廉以自持,誠以接物,又明練法律以輔之。是以遇事有立,不以禍害變其所守”,無愧為古之循吏。
程願學是安徽休寧人。其父程逢午,字信叔,兩次被舉為拔貢,一次作為鄉試頭名,但參加會試均落選。於是不再博取功名,在家教授學生,所學日精,授紫陽書院山長、嘉興路海鹽州文學。身後獲追贈承事郎,徽州路同知、婺源州事;妻吳氏追封宜人。程逢午有二子,程願學是其長子。
清廉自持
程願學從小卓犖,有奇誌,慎交遊,重然諾,以行義自砥礪。年輕時遊曆京師,巨公名士為之傾倒。有一次,他與友人一起在天亮時出門,路過一大戶人家,友人進去拜謁,讓程願學在門外稍為等候。不想,直等友人走出門時,天已將暮。這時,程願學依然在原地等候,沒有離開。這雖然是一件極小的事情,卻表現了他超人的誠實守信的品格。程願學誠實守信的這件事,讓在朝廷秘書府任職的蜀人趙炞聽到後十分欣賞,他隨即親自去拜訪程願學,交談甚洽。趙炞讓程願學隨即攜帶行李到其學館聽課。過了不久,朝廷要編修《大元大一統誌》,趙炞便極力推薦程願學入編修局工作。當誌書編成後,同事俱被優用,唯獨程願學沒有得到相應的提拔,程願學當然也不以為意。過了很久之後,才擢升為兵部從事。在兵部幹事的數十人中,隻有程願學是南方人,但他才能毅然特立,同行都不敢小看他。他曾奉旨將緞帛犒勞戍衛和林的諸侯王,後來經常因服務國家而往來於嶺北,卻從未因艱險偏遠而推辭過。
程願學任滿後調任鎮江路任司獄,他早晚出入牢房,發現有寒饑瘐疾的犯人,不時給其衣食。他曾感歎地說:“那些人固然是罪人,但也可能沒有罪。如果死了,哪算是上天對他的懲罰啊!”這件事則可以看到程願學的仁慈之心。
程願學在鎮江路司獄職務上任滿時,因為平時清廉,同時又把自己的薪俸買些衣食給寒饑瘐疾的犯人,因而根本沒有積餘,弄得幾乎沒有路費回家。剛好,朝廷有詔令要派官員到各地去宣詔。知府向來敬重程願學,也知道程願學手頭拮據,故而想讓程願學趁此斂點財物作為回家之資。於是,程願學被任命為宣詔諸邑使者。當時的使者下到州縣,州縣的官員都會將自己斂聚百姓的錢財向使者進貢。所以程願學所到屬縣的官員都按常例進貢財物。程願學見此情形便責備說:“我是宣詔而來的,能斂取百姓的財物回去嗎?”他督促他們將財物拿回去還給百姓。
此後,程願學升遷為湖州武康縣主簿,明法令,申約束,革其弊政。這引起當地豪門大族及訟棍土豪的嫉妒。他們聯合起來重金賄賂大府,設法支走程願學,讓他回京去辦事。等他回到京城時,又碰巧接到親人喪報,要離職回家守孝。
以身守土
程願學是在守喪期滿後轉任嶺南循州長樂縣令的。循州介於閩、廣之交的偏遠之地。此前的官員都把此地百姓當成蠻夷之地的化外之民,弛法廢度,肆其貪虐;由此又滋生了一批依托官府橫行鄉裏、剝下阿上的黑惡人物,這樣的人在一個縣域就有數百。而長樂更加僻遠,老百姓被橫征暴斂、掠奪財物,不少逃竄到別的州縣去了。留下遵規守法、不避賦稅的,卻被貪贓奸猾者看上其財物,遭施加禍害,弄得家破人亡。其中有一些比較凶悍狡黠的人則依借山川險隘,拿起鋤頭棍棒用來自衛。
羅江五峽是少數民族居住之地,經常有山民出來擾掠邊境。大府發兵捕治,但畏盜凶悍不敢去靠近他們,就派人去誘導訓諭,讓他們繳交一些殘折的弓刀,算作是擒獲了盜寇的戰績。這樣,反過來讓那些有一定勢力的盜寇首領更把官府看成廢物,行凶搶掠更加厲害,百姓深受其害。程願學剛剛上任不久,恰好又有羅江的賊寇進入鄰境搶劫財物,殺人盈道。州縣的官吏都不敢過問,反而送羊送酒,讓他們去別的地方搶掠,因而盜寇大舉進犯長樂縣境。此時,縣內人心惶惶。縣裏的主簿、縣尉都擔心害怕,把家產也變賣了,住在船上,看情勢緩急決定是離開還是留下。隻有程願學不為所懼,他覺得為官一任,保一境安寧是自己的職守。便說:“賊來了,我自己抵擋他們。”程願學帶領兵卒把守在要道上,同時召集民壯,告訴他們防守辦法,讓他們各自分守隘要,更派遣人馬捕逐賊人,賊寇大懼隻好逃離。結果抓獲其首領七人,其餘逃散而走。直到程願學任滿卸任為止,賊寇再也不敢涉足長樂境界。
斷案廉明
古代縣官無為而治,主要精力用於社會管理,查案斷案調解糾紛是縣官應該具備的基本素質和主要工作。麵對官吏場上結黨營私的險惡局麵,程願學到任後,立即開始了整治。他首先是從了解掌握違法官吏內外勾結的情況著手,用各種理由把他們全部遣返其鄉裏。其次是整飭案牘,申明法令,處理積案,這是民心的關注熱點。
長樂縣有個村民橫死,他的妻子反來訴訟。程願學依據在鎮江路司獄的經曆,知道這樣的女人是潑婦,什麼事情都幹得出來。他看過訟詞,就做出判斷說:“你就是殺人犯。”經過訊問,她隻好承認是自己把丈夫殺了。但此事牽連到富人,富人願意出萬兩銀子收買程願學。程願學斷不接受,富人懼怕,改用重金賄賂程的上司。上司已成功把富人移解到他縣去審訊,卻反過來追究程願學的罪責。程願學形色自如,而後仰天感歎說:“像這樣的殺人者皆可以因財免罪,那麼有錢的人皆可殺人了!天地鬼神,他也可欺騙嗎?”別縣的審訊果然符合富人意願,差吏趕忙拿著案牘就要簽署結案。忽然,天昏地暗,雷雨交加,棟折瓦墜。官吏被突如其來的天象所震駭。結果,結案文書也不知丟失到哪裏去了,找不回來。看來,是上蒼明鑒,赫然震怒。上司也隻好把此事放置下來,不敢再提了。
程願學斷案公正廉明的事跡在百姓中傳開了。縣裏有個姓賴的,無故訴訟黃某劫掠財物,這事連累數十人。黃某被訴訟時尚不知自己犯了何罪,整個家族隻得逃走躲藏起來,已經有五年之久。州府下達公文追索罪人,十分急迫。黃某聽說程願學來主縣政,便親自來到公庭。程願學責罵說:“你是強盜又一直在逃避啊。”黃某哭訴著說:“我與賴某隻是因築陂截水爭吵,產生口角糾紛,絕不是偷搶殺人。我如果不逃走,一家人都變成齏粉了。現在聽到縣裏有好縣官,願意把事情始末緣由向你說明白。”程願學說:“你們逃避的人很多,現在一個人來,哪裏能自表清白?”於是和黃某約定日期,讓他把所有逃走的人帶回來,黃某答應照辦。但是,上司卻認為程願學擅自慫恿強盜,要追究其罪責。黃某帶領一幫人比原定日期提早到了,在城外聽說這事後,又全部逃散走了。黃某獨自感歎說:“我寧願死,也不忍連累程縣尹也!”結果自己去投案。
州官過去曾巧立名目搜刮民財,他責怨程願學不聽話行事,沒和他狼狽為奸。因此想借故中傷程願學,便令黃某誣陷程願學曾接受過賄賂財物。黃某說:“我招惹的本不是罪,既然不能自明,難道還忍心借故陷害忠良嗎?”黃某受盡各種毒刑拷問,到死也沒有一句話語涉及程受賄的供詞。州官還訊問連坐的十多個人,也沒有一個人指認程願學受賄。此時剛好吏部姓詹的官員巡行到州郡,把其冤屈糾正過來,程願學才得以免罪。
課農興學
前文已經提到,上司往來下屬縣邑,都借口說要點土特產而實際則索重賄,縣邑則向民間搜刮用來行賄。這次程願學的上司來了,程願學卻不吃這一套陋規。他自己拿出俸錢買點微薄的禮物送給上司,聊表敬意。後來上司都知他行事的風格,不但不敢接受送禮,幹脆也就不再來了。有時要順道經過長樂到其他縣去,都寧可繞道走也不讓程願學知道。
程願學在任上關心農桑,扶植貧弱,放寬徭賦,發展農業生產。請德高年劭的人在鄉中申諭朝廷的好意。老百姓相信他的所言所為,很多原先逃亡出去的人又返回來。這樣,縣治所寓的居民,生聚日見繁榮,漸漸與內地的州縣一樣了。
長樂向來多火災。百姓都說是城隍神穿著紅衣服所帶來的,想改變城隍。程願學說,火災是由於民眾不小心造成的。於是便下令疏浚溝池,修理火具,廬舍用茅草蓋成的則換用瓦片。他在職五載,火患不再出現,百姓還以為是神靈保佑。
長樂於宋神宗熙寧四年(1071)始置縣,縣治在長樂鎮(今華城鎮)。後於宋高宗紹興十九年(1149)遷到九龍岡(今水寨七都圍),到元世祖至元二十九年(1292)複遷回長樂鎮。程願學任縣令時,縣治複遷回華城不久,百廢待興。他建儒學於縣城的西南勝地,選擇有學問的人來當老師,召集各鄉的優秀子弟來讀書,興學育人,深為百姓擁戴。結果,程願學治下的長樂麵貌煥然一新,連住在山穀中的百姓也大冠長裾,來遊來息,文質彬彬,儼然傳承先代遺風的樣子。
長樂距離程願學的家鄉有數千裏,他僅以一僮自隨,五六年間都是這樣。他任職期滿,歸舟行至江西廬陵的十八灘,因病而逝。時在元統三年(1335)六月十七日,壽六十歲。他的兒子程植在身邊,便斂以時服,奉程願學的靈柩回到家鄉,葬在鄉裏的深坑源。
程願學自己無子。弟幼學,死得較早,有子女四人。程願學撫養如自己的子女。程植是他弟弟的第二個兒子,過繼為程願學的兒子。
程願學死後十年,他的結拜兄弟、別駕王公巴延徹爾,做官來到安徽,尋訪到程願學的兒子,講通家之好。任滿,回京城任職,為程植求得承直郎真定路中山府判官一職。程願學的夫人滕氏,贈宜人。康熙二年(1663)、康熙二十六年(1687)、道光二十五年(1845)《長樂縣誌》俱有程願學簡易傳略,光緒四年《安徽通誌·選舉誌》中程願學有傳。
元代著名學者、詩人,南宋左丞相虞允文五世孫,世稱“邵庵先生”的虞伯生聽到程願學已逝世的消息,感歎地說:“斯人有用世之才,若在今日,緩急可仗。惜其年未甚遠,位不足以展布其才耳!”程願學為當世名流所知絕非虛譽。
元末大儒,著名理學家、經學家、文學家趙汸在《長樂縣程令君願學行狀》中認為,程願學“氣稟剛明,資貌挺特,而操行清苦,且承故家令徳。凡遊交皆國初老成巨公,其所熏陶以成就者,皆有自來。故曆官中外,忠而不諛,勤而不擾,廉以自持,誠以接物,又明練法律以輔之。是以遇事有立,不以禍害變其所守,而宰物者,亦赫然臨而鑒之。非其操心行事,不愧不怍者,能如是乎!”
趙汸說,自己不認識程願學,但和程植有交情。他聞知程願學的家世及其持身蒞官的事跡比較詳切,認為程願學無愧於循吏之名。所以記述他的事略梗概,希望能記載在史籍上,以使其於青史有名,永傳不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