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杏林春暖小山村—— 記全國“最美退役軍人”、廣東省五華縣轉水鎮黃龍村鄉村醫生 鍾漢清
來源:中國退役軍人雜誌   時間:2020-08-19 15:07:08   瀏覽:-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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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 編者按:當追求幸福和體麵的生活成為一種潮流,當越來越多的人走出村落來到都市,在廣東省梅州市五華縣的大山深處,一位退役軍人卻執著堅守山村,支撐起鄉親健康生活的希望……

  文∣本刊記者 呂高排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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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 鍾漢清

  1979年入伍,1984年退役。回到農村後,看到家鄉缺醫少藥,主動放棄到縣醫療衛生單位工作的機會,自願當了一名鄉村醫生,一幹就是36年。他先後被評為“全國優秀鄉村醫生”、全國模範退役軍人、全國“最美退役軍人”。

  平時不行,周末不行,上午不行……選擇在端午節的下午接受采訪,他顯然動了一番心思:傳統節日,除了急診,這個時間段看病的人會比較少。

  在廣東省五華縣轉水鎮黃龍村鄉村醫生、退役軍人鍾漢清的心中,5326位村民的分量明顯要比這次采訪重要得多。

  緊急出診

  日子精挑細選,采訪仍被打斷——72歲的村民誌清老人心髒病突發!

  掛斷電話,背起藥箱,抓起氧氣袋,撐開雨傘……鍾漢清一頭紮進雨幕中。

  實際上,從接電話開始,鍾漢清的手就一直沒有停下:將瓶裝藥倒出,在藥臼裏搗碎,均等分開,用紙包包好……

  “多數老人不識字,看不懂說明……”鍾漢清給全村每人建立了健康檔案,18位重症精神病人,305個糖尿病、高血壓患者的名字,他倒背如流。那些檔案一份放在櫃子裏,一份存在鍾漢清心中。誰家老人心髒不好,誰家孩子容易積食,他心裏一清二楚。一接電話,就判斷個八九不離十。

  誌清老人一家始終是鍾漢清格外關注的——老人心髒不好,老伴有殘疾,兒子智力障礙,兒媳是聾啞人……一家人靠1000元低保過日子,清苦拮據。

  在這個他工作了36年的小山村裏,鍾漢清對每條路、每戶人家、每個病人都一清二楚。此刻,他步子很大、速度很快,盡管道路泥濘,盡管自己已61歲,鍾漢清卻矯健得像個小夥子。

  誌清老人蜷縮在小床上,胸悶、心痛、氣短,呼吸已經很困難。鍾漢清取出硝酸甘油,塞到病人舌下,打開血壓儀,快速捏動氣囊球:“高壓真高!”

  他取出倍他樂克,幫病人服下。調整血脂藥物的普伐他汀及溶血栓的華法令出門前就備好了,他輕拍老人細瘦的胳臂,找準最粗的血管,一針穿刺,血液回流。撥動開關,液體滴滴答答地流下來。整個過程,一氣嗬成,完美利落。

  老人恢複很快。一袋藥還沒有輸完,他已經坐起來有說有笑了。

  誌清老人對鍾漢清的感激,一天一夜也說不完:“兒媳婦把孩子生到廁所裏,孩子一出生就得了吸入性肺炎,兒媳婦感冒,又感染大葉肺炎。整整10天,鍾醫生天天像長在了他家裏,大人小孩一塊兒治,臨走時一分錢也沒收,家裏窮啊。給他懷裏塞隻老母雞,他轉身放下了。他說,‘有錢沒錢,看病為先,救命要緊’。後來我家日子好些了,去還欠賬,他早把全村人的欠賬一把火燒了。他說怕大夥有思想負擔,鄉裏鄉親的,要是家裏過得去,誰會欠錢不還。那可是他一輩子的積蓄啊,五六萬塊錢呢。”

  “看家庭情況,鍾醫生生活也好不到哪裏去。”記者試探。

  誌清老人說:“他這人穿著很幹淨很講究,表麵看挺風光,實際上也不富裕。他從不讓病人花冤枉錢,開藥也是揀最便宜最實用的。前幾年,  

  他獲了個 ‘全國優秀鄉村醫生 ’獎,獎金5000塊,一分沒留,全捐給縣無償獻血獎勵基金會了。5年前,國家才給鄉村醫生補助,一年也就一萬塊錢,不如年輕人出去打工一個月掙的。”

  紮根山村

  逃離小山村,曾經是鍾漢清最大的夢想。

  黃龍村是五華縣93個省級貧困村之一,被大山大河環抱著,與世隔絕。1977年恢複高考後,鍾漢清報考了廣州醫學院,卻因6分之差失之交臂。本想複讀一年,可家裏已經無法負擔學習費用。兄妹五人,他排行老二,如果再讀一年,弟弟妹妹就沒錢上學了。鍾漢清回到村裏,種地務農,貼補家用。可是那顆驛動的心,早已經飛到外麵的世界。

  19歲那年,鍾漢清入伍了。在原福州軍區守備某師師直特務連,結束新訓任務的鍾漢清在師醫院招考衛生員考試中,一舉奪魁。

  命運為鍾漢清敞開幸運之門。年輕士兵憧憬著、期待著,暗暗下定決心:穿一輩子軍裝,當一輩子軍醫。然而,1984年百萬大裁軍的命令,似一場瓢潑大雨,澆滅了鍾漢清的夢想。

   退役回鄉,機會仍然垂青鍾漢清。縣城一家衛生院的院長親自登門,請他去當醫生。舒適的環境,穩定的收入,有前景的平台……想到全家人可以過上幸福生活,鍾漢清喜出望外。

   然而,一起突發事件,讓鍾漢清邁向縣城的腳步停滯了。年僅42歲的村民曾煥興突發疾病,4個年輕人用擔架抬著,橫渡五華河,跑到汽車站,坐上公交車……等他們滿頭大汗衝進縣城醫院,曾煥興已停止了呼吸。

   曾煥興是看著鍾漢清長大的,鍾漢清當兵那天,他還和鄉親們一起,把鍾漢清送到村口……

  “前年這時候,有個村民三十來歲就沒了。”

  “最怕的是夏天雨季,洪水泛濫,竹排無法渡行。不少村民有了病拖著不治,小病拖成了大病,大病拖成了絕症。”

   聽著村民們長籲短歎,鍾漢清心裏清楚,如果不耽擱那麼長時間,完全可以把曾煥興們的生命從鬼門關奪回來。

   鍾漢清將收拾好的背包解開。他找到村長,表明了自己的想法。村委會有一間閑置的倉庫,又潮又舊,鍾漢清不嫌棄,他收拾出來,刷了牆壁,鋪了地磚,帶著300元退役安家費,到縣城買來藥品和醫療器具。

  黃龍村衛生服務站,就這樣開業了。

   救人危難

  “老鄉呂戰祥被毒蜂蜇了!”黃龍村山高林密,鄉親們上山幹活,被毒蜂蜇到是常事。呂戰祥被人發現時,已昏迷在廁所裏。大家七手八腳將他抬到衛生站,他已不省人事。他全身烏黑浮腫,冷汗淋漓,大小便失禁。

  呂家人的哭聲撕心裂肺,鍾漢清鎮定從容。他拿出鑷子,拔出毒針,塗上10%氨水止痛,立即注射腎上腺素和抗過敏的異丙嗪及地塞米鬆。呂戰祥慢慢蘇醒過來,鍾漢清打開氧氣袋,將吸管塞入他鼻腔。又拿出火罐,將毒液一點點往外吸。

   黑色血液不斷吸出,呂戰祥臉色恢複了正常。

   更神奇的是村民鍾彩華死裏逃生的事。收莊稼時,鍾彩華的腹部被農具擊中,當場大腸穿孔,急送縣級醫院救治,病情繼續加重,醫生下發病危通知,讓鍾彩華出院回家準備後事。回到黃龍村,家屬不忍放棄,請鍾漢清看看還有沒有辦法。鍾彩華高燒昏迷,床上嘔吐物、大小便惡臭難聞。鍾漢清連口罩也來不及戴,立即吸氧、導尿、插管、洗腸……沒日沒夜搶救了兩個星期,鍾彩華神奇地痊愈了,沒過多久又出現在田間地頭。

   又一日,40歲剛出頭的梁琪在家中突發怪疾,神誌不清。家人用摩托車拉到衛生站,心跳、呼吸、血壓、體溫等生命體征基本消失。家人圍了一圈,商量著後事。鍾漢清有條不紊地操作。兩小時後,梁琪活了過來。

   村民都豎大拇指,誇鍾漢清是神醫。

   鍾漢清不是天才。剛當醫生不久,村裏有位婦女難產,他傻眼了。離縣城15公裏,離鄉鎮5公裏,說起來並不遠。可是黃龍村交通閉塞,進次縣城來回就要一天。要讓這些父老鄉親不得病、少得病,看得上病、看得好病,鍾漢清感到肩上擔子很重。

   村衛生站不同於大醫院,內科、外科、兒科、婦科、老年病哪一科的知識也不能缺。5000多人的大村,想不到的病出奇的多。鍾漢清告訴記者:“人家找你,不能什麼病都推到縣醫院,那還要鄉村醫生幹什麼。有時候遇到疑難雜症,不能躲,要調動自己所有的知識儲備去盡力治療。即便治療起來確實困難,也要采取正確的急救措施,為病人贏得寶貴時間,隻要在‘白金十分鍾,黃金一小時’中采取正確措施,就能守住生命防線。”

   鍾漢清邊幹邊學,開始參加艱難的自學考試。中醫專業自考,共有12門課程,哲學、醫古文最費勁,他考了4次才及格。白天看一天病,晚上還要學習到半夜,夜裏也睡不踏實,不定什麼時候就要出急診。好多次,鍾漢清感覺自己吃不消了。

  “但我是軍人出身呀,軍人哪有服輸的時候?從部隊到山村衛生站,不過是換了個戰場而已,我得把打勝仗的本事練出來。”

 鍾漢清贏了。1997年,他完成自考,從廣州中醫藥大學拿到畢業證書。他從望聞問切開始,到各種按摩理療,直到樣樣精通。

   我心永恒

   又一次離開黃龍村的機會來了,縣衛健局的領導邀請他去一家醫院上班。

   鍾漢清這次真動了心。

   原因有兩個。一是黃龍村不比從前,五華河上已經架起大橋,去縣城看病也就個把小時。自己年紀不小了,如果這次機會不抓住,今後就很難有機會再進城。

    另一個原因,鍾漢清爬上房頂接衛生站的有線電視,不慎從3米多高的竹梯上摔下來,兩隻腳骨裂,痛得在床上打滾,卻仍有村民前來問診。這麼多年,鍾漢清已經不屬於黃龍村,附近十裏八鄉的病人全奔他來。從早晨睜開眼睛,到晚上深更半夜,一層又一層、一圈又一圈村民圍著,等著他看病抓藥。有時一天診治100多個病人,他和家人三十多年沒出過遠門,沒好好休息過一天,真想換一下環境。

    其實還有一個更深層次的原因,他想給妻子鍾娟一個交代。30年前的那個雨夜,鍾娟的鄰居張奶奶突發重病。鍾娟跑到衛生站,請來鍾漢清。張奶奶已經快不行了,鍾漢清俯下身子,口對口給她做人工呼吸。張奶奶緩過來,鍾漢清已是大汗淋漓。年輕的少女拿出毛巾,一邊忍著怦然心跳,一邊給他擦汗。後來,張奶奶的病時不時發作。全村人都看到了這樣的場景:鍾漢清背著藥箱在前,鍾娟打著手電在後,兩個年輕人的默契和淳樸讓村民看出秘密。有好心人為他倆做媒,兩人羞紅的臉,像盛開的愛情之花。就在他們彼此相愛的時候,鍾娟母親找上門來。不是不喜歡善良能幹的鍾漢清,而是希望自己漂亮的女兒嫁到縣城,找個更好的人家。那時候,鍾漢清家的條件在全村倒數。母親的反對沒有擋住鍾娟,反倒使兩個年輕人的心靠得更近。

   轉眼就是30年,鍾娟為鍾漢清生下一個女兒兩個兒子,還成了他的得力助手。老人上廁所要扶著,孩子渴了要喂水,小寶寶拉了吐了要清洗,重病號上下床要幫著抬……

“這一輩子太苦了,我想讓她過幾天好日子。”這是鍾漢清的心裏話。

  一切準備妥當。可是衛生站突然來了很多人,有的有病,有的沒病。有病的看完也不願離開,就那樣直愣愣地坐著。戴大娘快90歲了,她捧著 一兜子雞蛋站在牆角,小聲嘀咕說,這次鍾醫生要是再不收下,就給他下跪;鄧奶奶拿著剛從地裏摘來的豆角和黃瓜,一聲沒吭放到廚房裏;72歲的鍾炳祥老人忍不住了:“漢清啊,你這次要是去了縣裏,我今後再犯病,就隻能……”老人滿眼淚水,死死拉著鍾漢清的手。

 那個晚上,鍾漢清徹夜難眠,他翻來覆去,直到鍾娟小聲說:“咱不走了,咱就在這黃龍村待一輩子,陪著他們。”

  鍾漢清一句話也說不出來,隻是把愛人緊緊擁在懷裏……